1994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走进了中国科学院古脊椎与古生物研究所那栋大楼。在我背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包里,装着6本英文画册和译稿。
当时,我们出版社正在和英国的一家奥比斯出版公司合作出版他们的一本科普画册《恐龙》。译者告诉我,文稿内有许多专业名词在各种词典上都查不到。于是我想办法与中科院联系,终于我知道了古脊椎与古生物研究所的电话,并且知道了一个恐龙研究专家的名字——董枝明。董先生答应我帮助校定译稿。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和董先生交谈的时候,也许有一件事情能使我们更易于沟通。我想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读到一本书,《恐龙的故事》。我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本书的封面是暗黄色的,就像那时我家中那盏15瓦灯泡洒在我简陋书桌上的微弱光芒。
但我已经不能清晰记起,见到那本书时,是否也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是否在小学三年级的教室里。如果这一切都是准确的话,那时,我应该有10岁了,那一年应该是1973年。当时,在我的座位后面,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同学。
这位男同学拿出了这本暗黄色封面的书,他说,是他父亲的朋友从外地寄来的。他答应借我看一看。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这本《恐龙的故事》我读了当有10遍之多。从那以后20年的岁月里,关于恐龙的知识,我所知不出此书范围。今天想起来,一个10岁孩子阅读的欢乐也许是成人后永远无法企及的境界。关于《恐龙的故事》这本书的其他知识,乃至关于那位男同学的名字以及后来的踪迹我均茫然不知,但我却记住了许多恐龙的名字和形象,特别是那本书的最后部分,因为那儿提到了好象是喜马拉雅恐龙。关于中国的这点内容曾给我带来更多的兴奋。
其实那时我最大的心愿是那位男同学能够忘记借我书这件事情,那样,我会不露声色地私藏下来,我肯定会的。幸好这份私心未能如愿。在后来的日子里,有许多自己的想法和作为是羞于与人谈及的,但起码这一切不是开始在我10岁的年龄。
所以当我与奥比斯出版公司谈判,第一次看到英国的那本《恐龙》画册时,儿时曾有的欢乐立刻充盈了心胸。
在1994年夏天的那个下午,就这样,我想着那本书里的一切,见到了董枝明先生。
在我把情况说明以后,我才知道,有许多话题能使我们从容沟通。先生早已知道这家英国出版公司,奥比斯曾向先生约稿。但我还是找到了机会,开始说:“我上小学的时候,曾经读到一本书《恐龙的故事》,那书是一个暗黄色的封面”。后来我所设想的全部内容都没有提起,因为我听到了董先生的一句话,我预想中的一切都不如我听到的这句话更让我……怎么说呢,感慨万千。董先生说:“那本书就是我写的。”